第二百四十二章 过去与现在

孙邦彦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想通过和李承德聊天的方式,看看能不能套到一些李世杰的消息。可李承德给出的消息让他感到万分惊讶。

他低下头仔细回想了自己所知道的相关消息,确定自己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消息:无论是云溪寺的受行和尚所述,还是他们之前在云溪县碰到的李世杰身边都没有见到这位钱姨。

那么他们碰到的李世杰是李世杰嘛?如果是,那么这个钱姨又在何处?

孙邦彦感到一股凉意好似毒蛇一般猛地从脚底窜出,沿着血管游遍全身。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脑中不有自主地想要打字去询问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钱姨·····”他仅仅打了两个字,就停住了手。孙邦彦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果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让李承德意识到这儿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停下了手,继而将钱姨两个字删去,决定将这件事绕开,发出一条若叹气地表情:“欸,本来还打算像你打听一下云溪县有什么好玩的呢,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来过。”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孙邦彦仅仅盯着屏幕,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两分钟后,李承德终于发来了消息:“不好意思哈,家里有事,没法聊了,下了。你们两个快点回来吧,别忘了下个星期还有期中考试啊。记得跟宋敏说,她要是不在,我这个第一没啥挑战性啊。拜拜。”

孙邦彦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不能强逼着李承德继续陪他,只好回复道:“拜拜。。”

李承德的头像灰了,孙邦彦的心也随之沉重下来。他本对于这件事已经看开,并且也认同了道愿和尚的判断,这件事应该不是云溪寺所做,最有可能是有人想要嫁祸给云溪寺。

可李承德这个消息却让他对于这个判断有了一些怀疑,云溪寺真的就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无辜嘛?也许他们就是要借着这层无辜去做些什么呢?

孙邦彦本就因为冯春林的话对云溪寺不再那么信任,如今他心中更是心乱如麻。色无和尚原本的慈眉善目,在他眼中忽然也变得狰狞起来。

如果这一切是早有预谋,那么是针对谁呢?又是为了什么呢?孙邦彦的独自之中满腹疑惑,他不知道该去问谁。

孙邦彦觉得这个修行界和自己所想象中的那个仙风道骨一心修行的世界完全不同。自从误入了这个世界,他似乎就不得不开始玩起一个猜猜猜的游戏,小心翼翼遮住自己的心思,又要绞尽脑汁去猜到每个人心中的心思。

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冯春林——这个游戏真正的强者。如果自己这个师父在,凭借他的头脑一定可以很快就猜到其中的内情吧。孙邦彦心中一边琢磨一边叹息。

在和李承德聊完天的时候,孙邦彦竟然头一次开始怀念学校的生活了。至少在那儿自己不用去玩这个游戏。

而被孙邦彦怀念的冯春林,此时也正陷入头痛之中。

他此时并不在榕城,而是在一家酒店之中。他之所以选择从榕城来到此地,正是为了避开色无和尚的耳目。

榕城这样的大城有着因为庞大人群产生的旺盛念力干扰,加上公管局严密的防范,冯春林相信除了公管局那些掌管天网系统的一科成员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人可以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他和孙正一的通话便是通过酒店的一面落地镜完成的。确切说他走进了镜中,而孙正一早已在那儿等着自己。

这镜中的房间和冯春林所开房间完全一致,孙正一坐在房间一角的椅子上,盯着窗外什么都没有虚空之中。当冯春林从镜中走了出来,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冯春林,接着又继续凝视外边。

这个镜中世界本身其实只局限在酒店房间这一个角落,窗外便是现世界和念界夹缝特有的虚无。

孙正一见到他到来后,一开口的话就让冯春林陷入了头痛之中。

“王家发来消息了,表示并不认识王丽这个人,同时他们说如果有需要,他们那儿会积极配合取证,将相关的材料送过来。”

孙正一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所说的这个结果似乎也十分正常。可冯春林仅仅只是细细一品,便理解其中的意思,低声说道:“你怎么想的?”

“有些人在天下大乱的时候站了好处,如今却还是抱着在沾一波好处的想法,我还能怎么想?”孙正一说话的时候有些冷酷,他转过身看着冯春林道:“我打算明日进京。”

冯春林心中一沉,他终于确定有些秘密可能在孙正一那个阶层早已成为不能说的公开秘密。那么云溪寺的背后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冯春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无论他平日多么注意和江南孙家保持距离,可在外人看来,他都是江南孙家控制公管局一只重要的手,是江南孙家给了他机会和资源,他身上孙家的印记早就无法驱除。

那么这场必然发生的大乱,帮助江南孙家也就是帮助自己。

他冷静思考了一阵后,询问道:“那件事终究是不可避的嘛?”

孙正一闻言一愣,他素来知道冯春林聪明,可没想到冯春林仅仅只通过他这一句话,便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难不成他平日就已经有了这种想法?

事关重大,孙正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他们的做法怎么看?”

冯春林一下便嗅到了其中的危险,不过这个问题他是在云溪寺知道的,因为担心云溪寺色无和尚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所以他一直强逼着自己没有思考这件事。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其实还没有细细思考过这件事到底应该持有什么立场。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必须也必将和江南孙家的立场一致。

如今听到孙正一的反问,他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真正开始思考这件事。

首先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如果和陛下必将去世这个消息联系起来,那么他们的目的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实际上重建天庭一直在修士界有很高的呼声,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其实也是将新政府看做天庭,只不过过去的天庭是天管人,而如今的天庭是反过来人管天。

在许多人看来,旧有的天庭体系并没有什么不好,坏的只是其中的人,是那些腐败到枉顾天规天条的各级官吏。

只要保证良好的监督以及必要的惩戒制度,很多人都相信天庭的体系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体系,可以让所有修士各得其所。

实际上如今凡人修士杂居,甚至修道有成者也不得不接受人类的规矩管束,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不可理喻的事。

我一出手就算不可毁天灭地,但毁灭一个小城也不比捣毁一个蚂蚁窝难上多少,你却不仅要我和蝼蚁一起生活,甚至还要照顾蝼蚁的情绪,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值得人笑话的嘛?

可就这么值得笑话的事情,不仅在现实发生了,还一直持续了三十七年。它不仅为修士界和人间界带来了三十七年不见大血雨腥风的和平,更给人间带来的前所未有地繁荣。

在没有神灵为了祭品,时不时降下天灾,引导吓唬人类后,人类所爆发的繁荣让许多修士都感到惊叹。

自立国到如今仅仅六十年,这天下当真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不仅仅普通人的发明创造为整个社会带来了便利。

人口和文明的双繁荣所带来更加旺盛繁杂的念力,更由于和平的环境,激发了不少修士的创造力,发明了许多在过去绝不会出现的神奇法术。

比如金喜言所说的“亚洲四大神术”其法术构造虽然简单,但改变现实的能力,在过去就算是五品以上的天仙也不曾想到过。

因为惊叹,所以眼馋。

这么庞大的念力,要是我能分上一杯羹,那么就算不能成道做祖,可晋升天仙也不是不可能吧?

如果没有公管局压制,不,即便有公管局压制,冯春林相信觊觎人类繁荣的修士也决不在少数。

可这些人也不想想为何天庭时代就没有出现这样的繁荣?天庭时代,高阶修士比如今还要多,天庭统治了两千七百多年,可普通人的生活又有多少改善?又有多少修士能够安心修行呢?

两千七百年之间,挣扎在饥饿与饱腹之间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常态。整体的局势更是二十年小治积聚一些元气,接着便有十年的小乱,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将这些积累的元气收割干净。

为什么?因为对于农耕时代的衮衮诸公来说,粮食就是粮食,长出来就是要吃的,如果不吃任由他发展,那么我辛苦种这些庄稼还有什么意义?

可文明是要积累的。苗头长得越好的庄稼越早被收割,那样的世界又怎么可能造就现在的繁荣?

至于修士,那就更不必说了,下位修士对于上位来说又和大一点的蝼蚁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品种更优异的庄稼罢了。

只要能够提升自身的修行,杀妻证道可不仅是所谓故事。

这样朝不保夕的年代,又能有多少人有心思去研究修行之道?抄抄前人的心得成为最好的选择。

在天庭体系下,法术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害人,第二种是保护自己不被他人所害。

这样的环境下,修行到底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境界,还是为了保证自己不被他人所害?

实际上可能早就没人能分清了。

在冯春林看来,天庭体系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这套体系的严密才导致最终出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结果。

而现代的修道体系和天庭体系是完全不同的。

修道本身就应该和人类的其他领域一样,是社会的一部分,而不是凌驾在社会之上。

就像人类那些所谓的科学家,他们在自己钻研的领域都取得了不菲的成就,而这些成就很多也具有改变世界,甚至是毁灭世界的力量,可完全没有哪个科学家因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就认为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一份子吧,将自己从人类之中割裂开来吧?

修士只是一些恰好具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冯春林十分赞同这个观念。

想通了这些,他对于孙正一可能的威胁也就坦然许多:“我觉得现在挺好,如果能够持续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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