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章

20章

路西斐尔只是看了我,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才不会相信比如“我只是被你的血液召唤”这种话。而且以他的骄傲,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谎言。他或许是听了玛门的话,又因为梵蒂冈最近的事情,所以放心不下吧?

倒是齐瑞尔,因为我对他的称呼,而几乎把羽毛都抖落光了。

“怎么会?地狱的君主?”

他的声音被教皇听到,让那老头几乎心脏病突发。

对人界和天界来说,自然是路西斐尔的名头更大。这没什么。

我会觉得有些生气,是因为他回避了我的问题。

你都已经来到我面前,却假装陌生人么?

我走到他身边,故意把头探到能让他注意到的位置,然后说:“一个小天使也值得你亲自来?地狱最近很闲么?”

路西斐尔略微垂下眼看我,说:“对付天使从来都不是你的事。”

他垂下的睫毛真是太让人心动了,我的心脏几乎都要重新跳动。

其实真的不敢去地狱,因为路西斐尔向来都会给我吸引,无法逃避的那种。他的血液和他本人是同样的感觉,只要沾染一点就会万劫不复。我会恐惧那种感觉,所以就一直躲开他。

他也在躲避我,所以他如今出现在这里,我是真的很高兴。

我相信他的能力足够能保护我,于是也不想理会这里一切的闹剧,也不去管身后那个小天使的窥探。

我眨眨眼,然后歪着嘴角说:“你现在最应该做得事是吻我。”

路西斐尔表情未变:“不合时宜。”

我说:“我做过的不合时宜的事情很多。但你从不会责怪。”

路西斐尔就像被我说服了一般,轻轻吻上我的嘴角。

只是那种力度,如羽毛掉落又被吹走一般,完全不像个亲吻。

我的笑容淡去,收回注视他的目光,走回鸿的身边,将他抓起。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给他治伤。”

不等路西斐尔回答,就带着鸿走上二楼。

还好齐瑞尔的白流沙塔还不怎么厉害,如果他能构建第二层,会更厉害吧?那样,我现在站的地面也会全面坍塌。还好他不会。我一边想着,一边让自己的力量走遍鸿的全身。

他被天使之光照射,几乎是瞬间就大面积灼伤。而且和阳光不同,这种伤痕很难恢复。我想,在一段时间内,鸿是无法跟随我身边。不是人类烧伤的那种痕迹,更像是一种燃烧后的灰烬。

我曾经在无聊的时候尝试被阳光照射,然后再用自己的力量恢复,又或者,让殇来帮我恢复。看着自己的手在阳光下燃烧成灰烬是件会让血族都感觉恐惧的事。我却早早的习惯,甚至享受。所以对我来说,这疼痛从不可怕。可怕的是殇可能会对此视而不见。

就如同刚才,路西斐尔做的。

确认鸿暂时无碍,我也放松下来。他会进入沉睡,然后自我修复。等到他苏醒的时刻,准备好血液给他补给,很快就会焕然一新。我不着急,时间太多,能做的事又太少。

身上有鸿的血液,还有其他人的?我现在没心情确认,只想先洗澡再说。

我一直觉得,洗澡能解决人生大部分烦恼。至于剩下的,洗完澡的时候也就忘了。

泡在主卧室的浴缸里,我觉得放松的很,下面那群人究竟是死是活我也没心情去管。

我过了太多恣意妄为的日子。所以现在的心情绝对说不上是好的。

才不过一天时间,我先被文森特拒绝,又被路西斐尔拒绝。

还真是,很稀有的一天。

如果是以前,这种时候我在做什么?

已经有三百年没有这样的日子了?在葛多拉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放松,又或者说是无聊。那个城市是属于我的,它藏在深处,无法探寻,却是殇给我最珍贵的礼物。里面的一切,都只属于我。

再往前呢?我上一次被人拒绝是什么时候?

我甚至已经记不起来了。

那时如果我有不开心,或许会找人上床,发泄所有的不满。又或者,打开血液的维系,与殇通过血液对话。那种和他分享的感受太过美好,我始终无法忘记。然后,我亲手封闭了这种分享。再然后,我失去了。

殇离开,我的血液也无从打开。我不知可以和谁对话。

葛多拉之大,足以望不到头的世界,但却没有人可以和我交流。所以寂静无声。

活的太久就会有这样的寂寞。血族又是绝不肯群居的生物,连婚姻关系都那么淡薄的族群,谁都不理谁才是常态。我们没有真正的父子,没有真正的夫妻,没有真正的朋友。除了因为同族相杀的禁忌阻止我们的罪行,甚至连性命都是脆弱的。

我看着自己的手,几乎只有骨节的手指,青蓝色的血管好像只是装饰,里面流淌的从来不是血液,而是残忍。

我选中了文森特,可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要不要杀了他呢?

正想着,门被敲响。

我没有出声,外面的人却还是锲而不舍。

我知道是谁,闻味道就知道。但我不想看到他。

他敲得太久了,所以我只能开口:“我不想见你。”

我说:“你没死我很惊讶,但我已经没有话和你说了。文森特。滚回所罗门的怀里。”

我话音未落,门却打开了。只是站在那里的不再只是文森特,还有路西斐尔。

就好像我从正在躲藏的地方被揪出来一样,莫名的反感。

路西斐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一点流连和动摇的意思,只是和我对视着。

我看了他们一会,可竟无人要说话。所以我站起身,也不在意暴露身体给他们看。反正这两个人,和我的关系都不那么纯洁。

顺手拿了一边的浴袍,与他们擦身而过。

“还有事么?”我扬扬下巴,说:“这间主卧归我了,你们要休息自己找地方。”

文森特本来应该是有话要说,却张了张口,就沉默下去。他被路西斐尔的目光吓住,几乎是踉踉跄跄离开的。

“虽然有点胆小,但这样的纯粹反应还真是有趣。你说呢?陛下。”我看着他的背影,更觉得心里阴霾一片。鸿或许说的对,他根本不适合成为血族。

我走回鸿的身边,看他还没有苏醒,略有些担心。

路西斐尔开口第一句却是说:“我看过了,明天就会好。”

他所谓的看过了,应该是连治疗都一起进行了吧?路西斐尔会这么多管闲事,一定是有话要说。

我走去阳台,然后说:“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如何?这样沉默下去就快天亮了。”

“回去葛多拉。”

他只说这一句。让我哈哈大笑。

“说完了么?”我笑了一会,回头盯着他沉静如水的脸,说:“那么请回。”

路西斐尔看了我一会,就缓缓转身。

他刚转身,我就从阳台跳了下去。

说起来,我也有很久没有穿着浴袍在树林里疾走了。虽然脚有点疼是真的,但并不妨碍我的动作。小伤口会迅速的痊愈,而那种有点酥麻的痛感反而让我更加兴奋。这里虽然不是罗马尼亚,但如果忽略树林中的味道,我会觉得就是。那种带着血腥和寂静的味道,只属于德库拉的味道。

我爱疼痛的感觉。殇总是因为这个让我承受更多的疼痛。一次次的折磨,一次次的鲜血淋漓。他从一开始就是不同,不在意我的伤痛,不在意我的心情,仿佛我应该全心全意的属于他,无路可走。而路西斐尔呢?总是那么温柔……就如同现在,无论我奔走的多快,跳跃的多高,路西斐尔都会适时的出现在我附近,他不阻止,也不靠近。却让我觉得血液沸腾。

那么究竟谁更能住进我心里?

我咧了嘴角,答案真的是毫无悬念。

停下脚步,问他:“你不去休息,跟着我做什么?”

路西斐尔说:“在你回去葛多拉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我看了看天,说:“阳光和天使之光都不会摧毁我。你不必担心。”

路西斐尔说:“你信任弥赛亚,但我不。”

我用手捏着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说:“如果我不回去呢?”

路西斐尔说:“我会一直跟着你。”

我有点想笑,但却笑不出来。“你想跟就跟着吧。”

不再理会他,平息自己沸腾的血液,我继续穿梭在树林。哪怕天色已经渐渐的亮了起来。

挥手扬起几只黑色蝴蝶,将消息送去给血族的族长们。

梵蒂冈的杀戮,不过才刚刚开始。

踩着早饭的时间回到美第奇的别墅,我惊讶的看到所罗门一脸惨白的,依然坐在客厅中。他身侧是昏迷的教皇,还有被结界封起来的齐瑞尔。

文森特端来早饭,放在所罗门面前。他看着我的表情还是欲言又止。

“我要上去休息了。你也要跟着来么?”

路西斐尔只是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但开口却是对文森特说:“文森特,你来陪我睡,如何?”

文森特手里的茶杯翻倒在茶几上,他的脸也瞬间惨白。

所罗门站起身,说:“我回房了。”他没有看文森特,就像默认把他留给我一样。

文森特被我拉到楼上,表情恍惚。

我先去看了鸿,他的确平安无事,只是还没有苏醒。

然后我问文森特:“你究竟想说什么?”

文森特想了想,说:“我觉得现在的我,没立场说求情的话。”

我望向路西斐尔,他坐在阳台,养尊处优。似乎他只是关注我什么时候回去,对其他事都不关心。

我走到文森特身边,说:“的确没有。你拒绝了我的要求。”

文森特说:“我只能说我有我的原因。但如果并不麻烦你的话,请饶恕美第奇家族。”

明明局促不安了,还来为所罗门求饶?“你真的……很会惹我生气。”我支着下巴看他。

他沉默,但表情却坚定。“如果没有所罗门,艾莲娜早就死了。”

是报恩。这让我心情稍微有了些好转。我说:“我可以放过他的家族,那么,你的恩情是不是已经还完了?接下来,你重新考虑我的要求,抛开所有的过去,只考虑我。”

文森特和我对视了片刻,说:“我不知道。这不是简单地事情。这不是喜欢或不喜欢……”

我明白。他现在还只是人类,无法抛弃他的身份去考虑这些事很正常。“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能考虑好么?”看他点头,我又说:“那现在能陪我睡一会了么?”

这一次文森特转去看路西斐尔。

就算是一张最普通的竹椅,路西斐尔都能坐出雍容华贵的姿态。他从科奇土斯湖中回来后,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薄凉的气息,比之前更飘渺,无法寻找似的。以前的他就算只是坐在那里,也完全不能忽视,但现在,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意隐藏掉自己的气息。

路西斐尔没有任何表示。我对文森特强调:“只考虑我。”他才再次点头。

把鸿移到软榻上,又让仆从换了所有床品,我躺在上面时却依然不带困意。文森特也应该是很紧张,我伸手拉住他的手,都觉得他有那么点小退避和颤抖。

将他揽在怀里,我说:“睡吧。”

我闭上眼。的确感受不到路西斐尔。他不可能不在,只是隐藏掉自己的气息了。

我不知该对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也有些不明白他执意要一直盯着我的用意。但,现在路西斐尔带给我一种不安,说不出的怪异。他没有杀了文森特,也没有杀所罗门或者教皇……他连我对文森特的兴趣都不曾阻止,这很不对劲。

我在文森特的脖子处点了一下,用灵力让他睡得更加沉稳,然后才起身。

就算在白天盯着他的眼,也看不到一点点光亮。漆黑如墨海,反射不出一点光。但仔细看上去会有一点红色的光晕,仿佛血一层层凝固后的痕迹,简直是骇人。

“你不对,路西斐尔。你在想什么?”

他看着我,然后忽然的,根本让我毫无防备的,露出了点笑意。美的如曼珠沙华成片怒放,我却感到一阵凉意。只听细微的碎裂声,从一楼传了上来。我一惊,马上跳下去,然后寻找声音的来源。

齐瑞尔的头已经和身体分离,流出大片的血液。他是天使,所以血液留在地面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光辉,竟没有平时鲜红。如果不是结界破裂的声响,这死亡根本毫无声息。齐瑞尔连大声的呼吸都没有,就这么死去了。

他死在人界,天界不会一无所知。

我忽然明白了路西斐尔那个笑容的意义。

那期待杀戮和放纵的笑容。

我走过去,捡起齐瑞尔的头。他其实有点像路西斐尔以前的样子,起码头发的颜色和长度很像。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所以路西斐尔才更加希望他死。

但我也知道,□□在我身上。

走回楼上,这一次我动作慢了很多。齐瑞尔的血其实足以烫伤我的手,但我有点察觉不到疼痛。

“你在想什么?”我重复了我的问题。

路西斐尔却只是接过齐瑞尔的头,然后丢去一边。他专心的为我治伤,污浊的血液甚至沾了他的手心。“离开人界。”他这一次说话时放缓了语气,好像在和我商量,请求我的同意。“回去葛多拉。”

我没办法抽回手,只能看着他的动作,还有逐渐愈合的皮肉。

“我已经忍耐了很久。别跑到我的地方,别让我看到你和别人一起,别让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你。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黑暗,残,现在的我太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有点难写。

为毛一写路西就有点点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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